沙子里面很冰冷,除了沙子柔软一点,几乎没有其他的特点。
  很纳闷。
  为什么那几个骷髅侍女要把我们丢进这个池子里?
  我抬起胳膊,闻了闻……
  “yue——”
  差点没给自己熏吐了。
  我记得我们一开始带了不少干洗剂和除臭剂进来,但是那些东西都在赑屃身上,自从失联之后,我俩就从未清洁过自己的身体,或许是两人都臭烘烘的,就闻不出来了。
  “诶?骷髅能闻到气味儿吗?”
  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,身下的沙池却忽然发生了变化。
  脚下传来一阵轰鸣,池底似乎发生了振动。
  紧接着,一整个沙池突然冒出了泡泡。
  “怎么回事儿?”
  我自言自语道。
  有空气从池底灌进来,沙子像一锅沸水开始“沸腾”。
  神奇的是,随着空气灌入沙子,整池的沙子竟然像水一样开始流动,沙子在我的身体上滑过,这种感觉很奇妙。
  我闭上眼睛,感觉池底也在升温。
  “像泡温泉一样。”
  我心中想着,闭上眼睛,坐在台阶上,将我的身体完全浸入沙池之中,洁白的沙子摩擦着我的皮肤,沙子细软绵滑,并不会划伤我,反而比水更加有效地打磨掉我身上的脏污。
  我长舒了口气。
  好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。
  迷迷糊糊中,有人碰了碰我的肩膀。
  “师姐?”
  我睁开眼睛,头向后仰,眼前是一具骷髅。
  “卧槽!”
  属实是吓了我一跳!
  我一个没坐稳,跌坐在沙池的底部,呛了几口……沙子。
  “呸!呸呸!”我狼狈地吐着嘴里的沙子,一脸无奈地看着面前毫无表情的骷髅侍女。
  “衣服给我!我自己出来!”
  另一边,宋以沐又在和侍女进行尴尬的对峙。
  “我说了给我衣服!衣——服——”宋以沐手指在空中比划着,似乎尝试着与侍女沟通。
  这花了不小的功夫,终于,一位侍女拿着之前黑色的长袍走了进来,被宋以沐一把夺过,她在沙池里面慌忙把长袍披在身上,就逃出去了。
  给几名侍女都看傻了。
  我从沙池中出来,穿上了一件简单的长袍,在侍女们的带领下,进入了一个昏暗的房间。
  房间里面亮着正常颜色的火焰,还有一种淡淡的香气,我说不出这种香气究竟是什么,类似于在檀香的基础上覆盖了一层淡淡的焦炭气味,并不难闻。
  侍女们送我进入这个房间之后就原路离开了。
  密室里面很安静,几根蜡烛摆在房间的角落,昏暗的光芒让我昏昏欲睡。
  “喀拉——”
  房间深处没有光照的地方响起了一阵稀碎的骨骼碰撞的声音,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朝我走来。
  我干咽了一下,一个身材高大、腰背佝偻着的骷髅从黑暗中走出来。
  蜡烛熄灭了,那骷髅的影子在我眼前留下了一个延时的影子。
  气氛变得诡异起来。
  忽然,我感觉到一丝幽蓝色的亮光在我的眼角闪烁,我低头一看,竟然是我左臂里面的雕刻在发光。
  三个光点在我的正前方依次亮起,蓝色的光体在骷髅的双手和前额浮现,场景十分魔幻。
  “你要我做什么?”我试探着问道。
  骷髅没有应答,他双手轻轻一挥,三个光体眨眼间穿透了我的身体。
  我仿佛被人重重锤了一拳,翻倒在地。
  “淦!”
  我骂道,立刻爬起身来,却恍然发现,我对面前,有一个人背对着我。
  那是我。
  我又是谁?
  我错愕地看着自己幽蓝色的身体,身体格外轻盈,仿佛一阵风就能将我吹走。
  “哈?我灵魂出窍了???”
  我有些呆滞。
  “欢迎来到死灭之都。”一个沉稳的男人声音在我头顶响起,我下意识地抬起头来,面前站着一位有血有肉的男人,男人身材壮实、并不高大,长髯飘逸,他双臂环抱,无比神圣。
  那他应该是这具骷髅生前的模样?还算英俊。
  “肉人。”
  他如此称呼我,这个名称听起来和血兵还不一样,但我无法反驳。
  我为什么能听懂他的话?
  我看着他,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  “请问,我的同伴现在在哪儿?”
  自从离开沙池,这一路上都没看见宋以沐,我有点担心。
  “她是深红之王的第十三位妻子。”
  “什么?”我皱起眉头,仔细分析他的话。
  这句话好像在哪儿听过。
  “红色的土地会遍布新世界。”
  我想起来了。
  当子宫得到第13个真正的孩子。
  当红色的土地为贫瘠带来滋养。
  当血肉脱离皑皑白骨。
  这是第一次遇到董欣时,他时常挂在嘴边的三句话。
  “白色的骨头将失去立足之处。”
  “他便到来。”我接着说道。
  面前的男人迟疑了一下。
  “你从哪里听到过这个预言?”
  “这不重要。”我摇了摇头,“我的同伴,现在怎么样了?”
  宋以沐似乎成为了预言的一部分。
  “太晚了。”
  “什么意思?”我眉头一皱,心跳加快。
  “深红之子正在孕育,月圆之后,将会坠地。”
  “带我去见我的同伴!”
  男人的话语晦涩难懂,但听起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。
  “稍安勿躁。”
  他轻声说,语气带着些许威压,让我一时间喘不过气来。
  “你并不在预言之中,这是死亡领主最担心的问题。”
  “什么叫我并不在预言中?”
  “深红之妻将会降临死灭之都,并没有说她会带着一个男人,你似乎并不属于预言的一部分。”
  我眯起眼睛,怎么死王这边的家伙一个两个都跟谜语人似的,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吗?
  我不管,我现在只想见到宋以沐。
  男人并没有让我继续抗议下去,他伸手在我脑袋上一点,我这副飘在空中的身体便开始飞速下沉。
  “喂!干什么!”
  我大喊,可面前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,我在高大的宫殿中飞速下坠,天花板反复在我眼前闪烁,它们无法阻拦我的身体,只能任凭我穿过它们,朝着更深的深渊中坠去。
  视野越来越黑,无边的死寂笼罩着我。
  “我们到了。”
  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,一双打手托着我对肩膀,扶着我站稳,我看清了面前的景象。
  一滩幽蓝色,闪烁着荧光的池水,周围是无边的黑暗,只有这一汪神秘的泉水在正中央安静地流淌。
  “下去。”他说道,“聆听先祖的启示。”
  我迟疑了一下,然后男人冷不丁地在我背后猛地一推,我跌进了这冰冷的泉水中。
  不过,这确实是清冽凉爽的水,不是其他的什么液体。
  我灌了两口水,虽然有“雕刻”在身上,我并不需要喝水或者进食,但这让我感觉很舒服
  “我是不是疯了。”
  水果然还是不对劲,我逐渐陷入昏迷。
  我感觉自己的身体缓缓下沉,并在这灵体的状态下,继续深入,落入了更深层的地方。
  男人的身影逐渐淡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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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我似乎听到了一声鸟鸣。
  “叽叽叽咕——”
  还有花香和青草的香气。
  温暖的阳光照耀在我的脸上,让我在困意中不想睁开眼。
  “喂喂,醒醒啦,我的王。”
  我从草地上苏醒,面前是一个容貌绝世的女人,她趴在我的胸膛上,轻轻耳语。
  我伸出手来,用手背触碰她那精致的脸,她笑着,用脸轻轻蹭着我的手。
  这是我的妻子。
  陪我游历了数十个千年的女人,她为我产下子嗣、为我出谋划策、为我征战数亿个星空。
  “我睡了多久?”
  “很久,大王。”她轻声说道,自然的一切天籁,不如她的唇齿轻吟,仿佛和风与阳光,也随着她的开口失了色。
  “久到您的孩子都已经死去了。”
  我从草地上站起来,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,很熟悉。
  陌生的是那些色彩缤纷的树木、各种叫不出名字,等待我为它们命名的鲜花,还有那些好奇着靠近我们的可爱生物。
  熟悉的也是它们,如同我踏足过、征战过、毁灭过、帮助过的无数颗星球。
  “我们又飞行了多久?”
  “不,没有飞行,大王。”她依偎在我的身边,渴求着我的怀抱,“您做了一场梦,这里便出现了。”
  “这里是什么?”
  “宇宙,我的王,是你创造的宇宙。”
  我对心中涌现一股出自豪与兴奋,这在数百个千年之中不曾出现过的情感,竟然那么强烈。
  “您成功了。”
  “不,是我们成功了。”
  我将她柔弱的身体抱起,吻了她。
  我在曾经的家园建立起无数星门,让我的子嗣得以进入这片空间。
  这是一场没有尊严的逃亡。
  是人类逃离地球、逃离太阳系,逃离宇宙的无奈之举。
  要怪,就怪这个宇宙的神明,过于公平。
  在过去的数十个千年之中,人类,以自己崇高的身份自傲。
  “我们是宇宙的孩子,是幸运的种族。”
  母亲。
  她倾注了太多的心血来创造人类,她心目中的完美造物。
  人类成为了宇宙中唯一的自由意志,我们的思想不受限制,物质跟随我们的思想变化,随后就是征战、掠夺与扩张!
  我们征服了一个又一个星系,屠杀了一个又一个种族。
  终于,我们触怒了母亲,她开始追杀我们。
  一亿个家园湮灭在她翅膀的抖动中,我,作为人类的创世神,不得不用自己的意志,守护我们最后,也是最初的家园,地球。
  我站在星门前,望着那荒凉的星球,我们曾经多么繁荣!
  以黄金纪元自称,是宇宙的唯一!
  跨越全部的十个维度!
  纠正平行宇宙的混乱时间!
  在暗物质中发掘能量!
  黄金纪元的人类无所不能,而现在,我们竟然要抛弃自己的家!
  躲避!逃亡!
  我毁灭了其他的星门,留下这唯一一个,将它封存在一个我也不知道的地方。
  “说不定有朝一日,未来的人类,会找到我们,他们会复现我们曾经的辉煌。”妻子在我的身边轻声说道。
  “走吧,新世界在等着我们。”我拉住她的手,转身,踏入自己的梦境。